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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印象
陳明章在1956年出生於台北北部、大屯山山腳下的著名溫泉區北投。在介紹陳明章的時候,陳明章自己的官方網站有這樣的描述:「每個人都有一個故鄉,有的在隨手可得的地方,有的在遙遠的他方,有的在心底深處,陳明章的,在北投」(陳明章音樂工作有限公司 nd)。
在那時候,由於日本人剛離開,國民黨的國族政策雖然已經開始展開,但是還依然在剛開始的階段,因此,1950年代可以算是台灣本土音樂戲劇逐漸輝煌的時候,根據陳明章自己的講法:
我小的時候,北投附近的市場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當中,大概有三百六十天在演戲。從小天天看北管、南管、歌仔戲、布袋戲,所以,我對本土文化的認識是從生活裡來的,根本不用學。特別是我媽媽常常哼一些台灣老歌給我們聽,這些老歌中的腔調虛字都是要口授才知道的,看譜根本不準。(引自陳德愉 1997) 小時候,陳明章的阿公是布袋戲迷,喜歡到處看戲,常常騎著腳踏車載他到處跑,有時不嫌遠地從北投騎到新莊、汐止、甚至五堵。回想4歲到6歲跟著阿公到處看戲的情境,陳明章表示,小小年紀的自己,總是被台上的戲偶動作、身段唱腔深深引(郭麗娟 2005)。
[慘綠青春的1970年代]
高中時期的夢想 陳明章的音樂之路,其實啟蒙的很早,從小時候北投隔壁旅館的那卡西,一直到阿公帶他四處探尋的野台戲,都是他早期音樂的泉源。然而,他哥哥的吉他則是啟發他從事音樂創作的開始。在學生時代,他的哥哥比較會唸書,一路考上高中,媽媽和姊姊就合買一把2700元的吉他送給他哥哥以作為獎勵。然而這把吉他,哥哥沒摸幾次,倒是讓當時才國中二年級的陳明章拿了去玩,為他後來走上音樂創作的道路埋下了伏筆(陳明章音樂工作有限公司)。
然而,青春時期的陳明章真正的夢想並不在音樂,而是在棒球。1972年1,不算太喜歡唸書的陳明章考上位於北投的復興高中,「在棒球校隊擔任一壘手,最大的夢想是如何打進甲組球隊,每天晚上都夢見在美國打大聯盟,一放學就沉迷於練習棒球不寫作業的結果是;人家高中唸三年,他卻混了四年」(郭麗娟 2005)。
向來只是把音樂當作興趣的陳明章,在高三那年,卻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對於聲音特別敏感,根據他自己的說法,「我的閱讀速度非常慢,但音樂聽過之後,就可以馬上把譜抄下來。」(引自郭麗娟 2005) 。就這樣,陳明章開始玩西洋音樂,加入了學校的吉他社,每天與同學切磋「琴」藝。他這樣回憶自己當時的生活:
加入吉他社後,每天從晚上9點練吉他到早上4、5點,回家睡到下午再去上課,到學校最重要的不是上課,而是先到教官室偷換點名單,然後再去吉他社混。(引自陳明章音樂工作有限公司 nd)
木吉他、金韻獎、和退伍後為生活的奔波 1970年代台灣刮起一股校園民歌的風潮,陳明章的音樂創作才華也隨之沸騰。他在高中畢業以後,由於對於音樂的熱愛,便與李宗盛、江丙輝、阿逵、陳永裕等朋友一起組成了木吉他合唱團,並自己開始埋首於音樂創作的嘗試。在陳明章1990年所出版的音樂專輯《下午的一齣戲》中,他曾經在該專輯的文案寫下這樣的文字:「民歌運動時曾應徵加入木吉他合唱團,因歌聲太爛被淘汰」。在2002年的一次訪談中,他也談起了這段往事:「當時李宗盛他們在明新工專,常常一起練歌,但是我要當兵,當完兵之後,他們可能要找屬性相同的人吧,我就沒有機會了」(引自尊重爵士 2002)。當訪談者進一步問他和木吉他合唱團的屬性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同,陳明章則表示說:「也不是真的屬性不同啦,但是當時李宗盛、鄭文魁已經兩把吉他了,何必再加我一個,沒有位置嘛」(引自尊重爵士 2002)。
1978年,陳明章報名參加第二屆金韻獎創作組的比賽,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演唱自己的作品,「彈吉他像吃甘蔗一樣簡單的陳明章說,那時候彈吉他的手,抖個不停」(陳明章音樂工作有限公司)。
陳明章在結束軍旅生活後,音樂的路似乎並沒有他所想的好走。為了生活,他只好開始四處奔波,去做賣成衣的、賣手錶的、賣鋼琴的、賣……,能賣的他都賣了,只是心中好像一直缺少了什麼真正能觸動他心弦的東西(陳明章音樂工作有限公司)。
[本土意識覺醒的1980年代]
開始思考什麼是台灣音樂 1982年,陳明章26歲。由於他的父親中風,他回到北投幫忙照顧父親,同時也幫母親看管銀樓生意。兩年後,他的弟弟自軍中退伍,陳明章決定重新走音樂創作的路。一向支持他的母親和姊姊,各買了一架鋼琴送他,母親還甚至不惜斥資送他一台YAMAHA四軌錄音座,並將住家四樓裝潢成四間隔音室,改成音樂教室,陳明章於是成立「青青音樂教室」,白天下樓照顧母親的銀樓生意,晚上則在音樂教室傳授吉他(郭麗娟 2005)。
根據陳明章自己的說法,「成立音樂教室後,我才開始思考:什麼叫作台灣音樂?我的台灣音樂是什麼?」(引自郭麗娟 2005)。讓他有這種省思的影響因素,一個是台灣的傳奇素人歌手陳達,另一個是二二八事件。
台灣最傳奇的說唱藝人陳達(1905年-1981年)以月琴談唱的畫面。這是2000年所出版之《山城小唱/陳達珍貴錄音夢幻再現》這個音樂專輯CD的封面(「風潮唱片」發行)。陳達是台灣最傳奇的說唱藝人,20歲便開始走唱生涯,其中還因大病而瞎了左眼,半生不遂,在高齡65歲時被史惟亮、許常惠發堀發片,引起台北藝文界的一陣騷動。陳明章是偶然之間,在一家西餐廳聽到陳達唱歌,「陳達的歌聲直指人心,我終於發現自己所缺少的,就是對土地的情感,對本土文化的反省,回首自己過去的華語作品,霎時驚心不已」(引自郭麗娟 2005)。陳達的歌聲,讓陳明章決定開展另一種屬於台灣的音樂創作。
在成立音樂教室的同時,陳明章也兼營蘭花生意。因為要到蘭花產地去批貨,所以他有機會在北台灣的石碇、烏來、坪林一帶到處跑。由於當時還是戒嚴時期,家中的長輩絕口不談政治,直到有一次又去批貨,陳明章跟種蘭花的阿伯聊天,酒意酣濃時,阿伯突然講到「二二八事件」,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(郭麗娟 2005)。陳明章這樣回憶這次的事情:
以前家裡有意不講政治,當然不會知道二二八。一直到有一次去基隆,跟一個種蘭花的阿伯聊天,喝酒正喝得高興,他突然講到二二八,眼淚就掉出來,邊哭邊講。我才知道事情這麼殘忍,活活的用鐵絲把人穿起來丟到海裡!(引自陳德愉 1997) 歷經民俗音樂與歷史事件的衝擊以後,陳明章慢慢意識到什麼是自己土地上的文化,於是和陳明瑜合作寫下第一首台語創作歌曲〈唐山過台灣〉,寫下祖先渡海來台的心情,用歌謠寫台灣的庶民文化。同時,陳明章也開始他在音樂上的覺醒;他完全屏棄過去所學的西洋音樂,利用「兩音合聲」和「五聲音階」的觀念創作台語歌(郭麗娟 2005)。他後來在接受訪問時這樣表示他對台語歌的看法:
華語歌怎麼就是表達不出我心中的感情,因為台語是我們的母語嘛!而且台語本身的文化性很強,像我寫〈下午的一齣戲〉、〈唐山過台灣〉、〈戲螞蟻〉、〈北管驚奇〉,台語可以把這種生命感放到好強,這是我寫華語歌寫不出來的,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寫華語歌了,我沒有住在中國,寫不出這些歌來。(引自郭麗娟 2005)
與侯孝賢的邂逅 陳明章在成立音樂教室以後,他的好友何穎怡將他自彈自唱的錄音帶拿給侯孝賢。經過半年,侯孝賢的助理突然打電話問他:「願不願意替侯孝賢所導演的《戀戀風塵》作配樂?」他那時候正在銀樓做生意,聽到這個消息以後高興得跳起來,生意也不做了(郭麗娟 2005;陳德愉 1997)。
於是,侯孝賢一邊拍《戀戀風塵》,陳明章就一邊幫他做配樂。1987年《戀戀風塵》在法國南特影展獲得最佳電影配樂,是台灣第一部在國際影展獲得配樂獎的電影2。從此,侯孝賢拍電影就找陳明章作配樂,1993年《戲夢人生》的電影配樂,則是獲比利時法蘭德斯影展最佳配樂(郭麗娟 2005)。
在陳明章的音樂路上,電影《戀戀風塵》的配樂是個轉捩點。《戀戀風塵》在法國南特影展獲得最佳配樂獎,這一個肯定,讓陳明章獲得了持續創作的信心,他在接受訪問時這樣表示:「有人肯定,心裡才比較踏實一點,覺得音樂這條路可以繼續走下去」(引自尊重爵士 2002)。
[黑名單工作室」的台語抗議歌曲
黑名單工作室於1989年所出版的音樂專輯《抓狂歌》CD封面(滾石有聲出版社發行)。1987年,扼殺台灣各種層面之自由幾達40年之久的戒嚴令解除,台灣社會從此進入一個嶄新的階段。才剛解嚴的台灣,經過多年牢鎖,終於得到自由,整個社會是搖撼的、動盪的,當時陳明章在四海唱片公司當製作助理,時常與王明輝、陳主惠、林偉哲混在一起,一群人混在一起,就是想幹一番東西出來(陳明章音樂工作有限公司 nd)。陳明章這樣強調:
以前政府禁止人民說方言,在學校不小心說溜嘴還得罰站、掛牌子,牌子上頭寫著「不准說方言」,在這種教育體制下,每個熟讀中國五千年歷史的學子中,那一個真切知道屬於台灣的歷史?台灣的點點滴滴呢?(引自郭麗娟 2005) 這群人便組了「黑名單工作室」,一反過去台語過於悲情的傳統腔調,而以RAP、民謠、搖滾的歌曲形式來詮釋。1989年,標榜為另類台語搖滾的《抓狂歌》專輯由滾石唱片出版,每首歌都反應當年政經社會的現象,「計程車」、「阿爸的話」寫明當時人民生活的景況,而「民主阿草」一歌更以諷喻萬年國會、批判政府的犀利詞句,大膽的諷刺台灣政治問題。黑名單工作室賦予台語歌一種新風貌,也充分表達了當時的時代背景,更提醒一個令台灣人省思的問題(陳明章音樂工作有限公司 nd)。
在王華作詞、王明輝譜曲的〈民主阿草〉中,在當時街頭運動盛行的年代,面對國民黨政權動輒派出的大批軍警人員,陳明章這樣對國民黨的所謂「民主」發出最直接的諷刺:
透早出門天清清, 歸陣散步來到西門町, 看到歸路的警察與憲兵, 全身武裝又擱向頭前, 害阮感覺一時心頭冷, 害阮感覺一時心頭冷, 咱來借問ㄟ警察先生, 是不是要反攻大陸準備戰爭…… (引自黑名單工作室 1989) 《抓狂歌》的發行原本寄望能打破台灣唱片銷售紀錄,未料適逢選舉熱季,國民黨深怕這張專輯挑釁的歌詞影響選情,馬上把它禁掉了。結果這張專輯在媒體無法播放的狀況下,儘管掀起知識界的大好評,市場成績卻只是差強人意(honeypie nd)。陳明章在事後對於這張專輯的發行抱持這樣的看法:「當初已經做好被抓去關的準備,我們想試試,國民黨是真的解嚴還是假的解嚴」(引自陳德愉 1997)!
[1990年代以後的創作]
〈伊是咱的寶貝〉及其他 1990年,陳明章樸實而獨特的音樂開始逐漸在台灣的流行音樂市場走紅,他於該年出版了《現場作品(1)》、《下午的一齣戲》兩個音樂專輯,並於隔年再出版《現場作品(2)》音樂專輯。這三個專輯都獲得樂評界極佳的迴響。
也是在1992年,陳明章在結束其巡迴台灣各大學的校園演唱會以後,發現自己整個人似乎已經空掉了。「雖然當時大家都說很棒啊,走到哪裡觀眾都是滿滿的,但是我知道那些都是老東西了,再這樣下去我的音樂生命就沒了。我決定整個人沈寂下來,開始作《戲夢人生》和一些電影配樂。作配樂是比較簡單的,因為它已經有一個概念在那裡」(引自陳德愉 1997)。
1993年,陳明章應當時勵馨社會福利事業基金會理事長紀惠容的請求,幫該基金會「拯救雛妓」的活動寫歌。有一次他到女兒房裡,才5歲的女兒很會踢被,就在幫女兒蓋被、看著女兒可愛臉龐的時候,靈感乍現,而完成了這首歌:
陳明章2004年出版的精選輯《伊是咱的寶貝》CD封面(滾石有聲出版社發行)。他於1993年完成的〈伊是咱的寶貝〉這首歌不但被收入這張精選輯,還被選為該精選輯的名稱。一蕊花,生落地, 爸爸媽媽疼尚濟, 風那吹,愛蓋被, 毋通乎伊墮落黑暗地, 未開耶花需要你我的關心, 乎伊一片生長的土地, 手牽手,心連心,咱站作伙, 伊是咱的寶貝。(引自郭麗娟 2005) 這首歌不但在2004年「二二八手牽手大聯盟」所舉辦的全台二二八手護台灣活動中成為該活動的主題曲,同時也在2005年抗議中國「反分裂國家法」的「三二六護台灣大遊行」中,被主辦單位採用為活動結束時的合唱曲目,而成為台灣人民共同記憶的一部分。
也是在1993年,長期靠喝酒提昇創作靈感的陳明章陷入了一場人生的重大困境。陳明章說,喝酒是為了創作,酒喝下去之後靈感就會比較多。不過,在那一年,陳明章因喝酒過多而造成了酒精中毒,同時也引發了後續的憂鬱症、恐慌症、和焦虑症,讓他不得不面對自己的身心,「過去我的生活是每天下午才起床,到了晚上十一點眼睛還亮得像貓一樣,邊喝酒邊創作,一直熬到清晨。生病後在醫院裡把酒戒了,憂鬱症和焦慮症讓我無法思考,每天都到北投山區的廟宇聽佛經,生活方式也改成遊山玩水」(引自郭麗娟 2005)。
〈流浪到淡水〉以及「淡水走唱團」 病痛迫使陳明章停止創作,一直到兩年後,1995年才又寫下另一首多數台灣人都耳熟能詳的歌曲〈流浪到淡水〉。這首唱遍全台的〈流浪到淡水〉,是陳明章有感於盲人歌手金門王與李炳輝走唱人生的無奈和悲苦,而於30分鐘內完成的作品。這首歌在1998年獲得第九屆金曲獎流行音樂作品類最佳作曲人獎。2003年11月29日,台北縣政府將這首代表淡水特色的歌曲刻成歌碑,豎立在淡水漁人碼頭情人橋旁(郭麗娟 2005)。
1997年,陳明章組成了「淡水走唱團」。他自己這樣描述這個業餘的歌唱團體:
我們的成員都是兼差的,吉他手阿昌在做土地代書、貝斯手史帝夫是個美國律師、鼓手小黃是藥廠的經理、沈懷一在做廣告業務、我在種蘭花,祇有我的助理阿亮是專職,所以我們都叫他團長。 當初我就打定主意絕對不要找職業的,就連我自己也是一樣,這樣才能真正的玩音樂。團員都是偶然機緣遇見的,現在我們每周六練習。羅東長老教會、鹿港天后宮、台中東勢國小、嘉義………到處走唱。(引自陳德愉 1997) 帶著走唱團到處演唱,是陳明章目前感到最快樂的事。他這樣表示,「創作是一種生命歷程,我強調音樂要有原創性,要讓人有『被電到』的感覺。這樣的創作方式,一年最多寫個三、四首歌」(引自郭麗娟 2005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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